【强欣剂】气味交换(上)

安欣后来给徐忠介绍高启强的老宅时,只说了一部分实话。

徐忠也看出来了。毕竟没有谁能开别人家老宅的铁门手法能熟练得像他眼前这个满头华发的人一样。

 

老宅这地方他来的次数其实比老高员工团建的频率高得多。

高到连屋里各个季节的口粮茶是什么牌子的他都一清二楚,更别提那张怕他腰不好而加固过一次又一次的老木板床。

高启强在某些方面是个传统而温柔的男人,他护着安欣的头,搂着安欣的腰,顶得安欣眼泪浸湿了枕头时还会停下来舔舔他干裂的嘴唇。一晚上不会熬夜过三更,也不会让安欣着凉,体贴得就像个棉婚木婚时期的好丈夫。

 

还是建工集团项目经理时,高启强就已经跟刺骨的鱼腥味彻底告别。在陈书婷的熏陶下,他开始懂得男装搭配,深谙护肤之道,也学会了在不同场合穿上不同味道和浓淡的香水。

商业洽谈需要古龙,面见泰叔换上檀木,和陈书婷过纪念日必然是辛辣迷人的波本烟草。

唯独和安欣见面时,他差不多要把自己洗秃噜皮,恨不得什么味道都不穿,力求淡化自己在安欣面前的其他身份标签,就仿佛他们只是认识了许久的纯粹的朋友。

在身体上深入交流但是话不投机的高总经理单方面认定的朋友。

他会买好肠粉和猪脚面,再拎出一条特意从渔霸手里定好的新捕的皖鱼带到老房子里,围上围裙,给因为他的短信而不情不愿准时下班的安欣做上一顿安心的饭。

他不是不信任老默,只是老默那摊子比他经营的时候实在是邋遢得多,鱼进了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缸里多半都半死不活的,卖鱼充其量只能维持老默的生计,品相是真让他这个老鱼贩子瞧不上眼,更不适合给天天熬夜吃面包喝方便面汤的安欣补身体。

尽管他和他都深知这是天方夜谭,但就算是追着撵着他跑,不到最后一刻,高启强依然希望安欣是活蹦乱跳而神采飞扬的。

 

千禧年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高总在那个关键的年度实现人生三连跳之后踏上了愈发大踏步的崛起之路。

狂飙突进的年代里,等待开发的珍贵土地还没有被国土储备中心收购和储备,所有的推进工作都伴随着血  和野蛮。层出不穷的械斗明面上都在警戒线之前偃旗息鼓,最终化为镜头前言不由衷的开工庆祝词。

高启强和安欣都很清楚,之所以会有那么多受害者还能被称之为受害者,能够有选择和解的权利,而不是被失踪被死亡被残疾化。是因为向高总献上自己的,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打算跟高启强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对线一辈子的安警官。

 

最初可以发誓没抱什么特殊目的的高总经理在高晓晨绑架案结案之后的某一天,在高大堂皇的办公室里看到窗外的雨水时,想起了李青被击毙之后捂着手臂淋得像个落进水塘里的瘦狗一样的安欣。

保护伞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早已踩在安欣肩膀上踏上人生新征程的高启强无意替垫脚人澄清这样的谬论,却多少觉得应该给安欣一些真补偿,发自真心的那种。

于是他无视了一些不适合亮明身份的人在集团总部大楼前被手底下豢养的打手们踩进水里的悲惨景象,拎着自己在别墅厨房里像做贼一样煲出来的猪脚汤和其他昂贵的补气食材材,回到已经空置多年但保存完好的老房。

他给安欣发了一封言辞极其质朴而恳切的讯息,又着人钉在市局门口观察长年未曾正点下班的安警官当日的行动线路,直到盯梢人回信说安欣准时下班打了车往旧厂街去了,他那颗心理素质一向强得能把测谎仪耍得团团转的心才放下来,哼着歌给安欣做晚饭。

就像六年前那局各怀心思的晚餐一样,至少在做饭的时刻,他虔诚得不沾染一丝一毫的杂念。

 

安欣到的时候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高启强特意嘱咐他什么也不用带,人来了就行,他也就没假装客气再带什么玩意儿来。

虽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也觉得高启强要真对付他,不差这一时半刻,更没必要把鸿门宴设在人人都心知肚明意义重大的高氏老宅。

铁门没落锁,推着就能进。安欣一向不爱举伞,那玩意儿不是被塞在车门斗里就是丢在走访的人民群众家,久而久之,警用雨衣反倒成了他的挚爱,抖落两下水珠就能团吧着塞进破手包里,省事还不容易丢。

他在房门口收起了雨披,站在那儿特别没心思地端详叱咤京海的老总躬着腰在灶台前忙活的身影,倒是说不上恍惚,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期待过时光倒流。

回过神的时候,高启强已经携带着他能表现出来的最真诚的微笑迎了上来。安欣绕过他意图取过手包和外套的手,自己把东西搭到衣架上。还替人给自己搜了个身,算是把真诚内化到了行动里。

“不用劳烦高总,这点东西我自己安置就好了,是要吃饭的是吧,那有什么事我们边吃边说哦。”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京海人,尾音里都透着一点南方人特有的拘谨和腼腆,安欣尤其是。平素他出警的时候还算克制,但是工作之外的口音里撒娇和黏糊总是藏得不严,自己汨汨地往外冒。

搭配上那身瘦得麻杆一样的身体和干脆清亮的眼神,融合出和陈书婷完全不同的、在年轻男人中也少有的单纯和可爱。

高启盛大概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把瘦和犟当作美的心理取向,但这对高启强而言是致命的吸引力。

殷勤献了个空的高总嘴角的弧度半分都没掉,拉开折叠椅给熟门熟路去卫生间洗过手的安欣让下,自己端上了煨在炉上多时的猪脚汤和新炒的小菜,又分出两碗米饭,这才脱掉围裙自己也坐了过来。


他们都不好酒也不抽烟,低着头默然无声地就着门外的雨喝汤咽菜吃饭,关系既没有好到无话不谈也没有烂到见面就骂,一顿饭或多或少有些沉闷的尴尬。

高启强几次想要开启话匣子的念头都被对面还乌黑发亮的脑瓜顶怼了回去。直到安欣终于放下了筷子高启强才有幸一睹真容。

“可以开始说了,高总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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